馮小河一向睡眠質量好，這會兒卻被枕頭底下的嗡嗡聲震得頭疼。

她摸到電話，剛接通那邊就傳來張明月的大嗓門：“馮小河，你怎麽沒跟我說？！”

馮小河眼睛睜開一條縫兒：“一大早的，你讓我說什麽啊？”

“說康駁現在是你的大老板啊。”張明月尖聲叫道。

“這是什麽大事嗎？”馮小河翻了個身，“我不說你現在不也知道了嗎？”

“這是大事！”張明月是卯足了勁要做說客，將手機換到另一只手上繼續說道，“你想好了沒有，他可是你老板，顏值高智商高個子高，三高啊，多少人想睡睡不成啊。”

“說什麽都沒用，睡老板我下不去手，被老板睡，我成什麽了？”

“你們以前又不是沒睡過，多睡一次有什麽關系嘛。”張明月不死心。

“要睡你睡。”馮小河哢的一下把電話掛了，“我先睡覺。”

“哎，你別著急，先聽我說——”忙音，張明月看了看電話，擡頭對坐在對面冷若冰山的康駁笑笑，“不好意思，你交給我的任務失敗了，她不願意睡你。”

康駁抓著錢包站起來，敲了敲桌子：“那你就想辦法讓她睡我。”

掛了電話馮小河反而睡不著了，她躺下又坐起來，發了會呆，嘆口氣，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張名片，盯著上面的電話號碼出神，這張名片是吃飯的時候喬嘉文送過來的。

喬嘉文是什麽事都不肯藏在心裏的人，眼底的鄙夷當然馮小河也看得明白。

馮小河盯著她，喬嘉文撇了撇嘴：“康總讓我把他的聯系方式給你，他說你可能用得到，留著吧，這家快要關停的小公司可都指望著你攀龍附鳳呢。”

有著一副鐵石心腸的馮小河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打垮的，她連表情都懶得有，捏著喬嘉文遞過來的名片一使勁，名片紋絲未動，馮小河朝喬嘉文挑挑眉，喬嘉文的臉上掛著嘲弄的笑容，等著看她笑話，馮小河撤回手：“雖然是給我的，但是你真不舍得的話，就送你了，不用謝。”

喬嘉文被她懟的無計可施，氣急敗壞地瞪了她一會兒。

馮小河要走，喬嘉文冷聲道：“我只負責將話帶到，不必送人情，畢竟這也不是我的本意。”

“想用一張名片對付我也有點太無聊了吧，你大費周章的來跟我說不是本意？喬嘉文，你看中的東西還真未必能入我的眼。”見喬嘉文惱羞成怒，馮小河微微一笑，語氣不鹹不淡。

在喬嘉文的記憶力，馮小河是既溫順又帶著自卑的，任憑她謾罵嘲諷也不會吭聲的包子。

她惡狠狠地瞪著面前毫不示弱的馮小河，語氣更加刻薄：“既然走了，為什麽還要回來？”

馮小河猛然擡起頭，望著喬嘉文突然笑了：“腿長在我自己身上，你管得著嗎？”

喬嘉文的眼睛簡直要噴出火來：“馮小河，你怎麽不死在外面？”

馮小河望著面前這張無比精致的臉，聽著這些惡毒的話語從那張好看的嘴巴裏說出來的，惋惜地搖搖頭，如果剛才還有些猶豫，現在倒坦蕩許多，她從喬嘉文手裏抽出那張名片，放進手袋裏：“不管我回不回來，記住了，不是你的東西你守上一輩子也不是你的。”

“還有，”擡頭見喬嘉文氣得眼睛裏冒著火，不疾不徐地微笑道，“如果我沒記錯，你們康總好像喜歡甜，喜歡鹹，喜歡辣，就是不喜歡酸，你好自為之。”

喬嘉文看出馮小河的詭計，迅速收起自己糟糕的情緒，她撥弄下卷發，一邊的嘴角彎了彎，嘲諷笑道：“馮小河，你別以為康總多看你幾眼就多了不起，追他的人要排到長安街。”

“那你就回去讓你老板好好多看你幾眼吧，省得還排隊。”

望著喬嘉文踩著高跟鞋落敗而逃，馮小河的嘴角不禁揚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，她不是從前那個自卑又無知的傻子，以為忍氣吞聲，以為一味的遷就就能安穩的過自己的生活。

想得到就要去爭取，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。

她找了個地方坐下，喝口酒放下杯子，一轉臉，看見林強投過來的無比敬佩的目光，他隔著此起彼伏的寒暄聲，悄悄對她豎起一個表示讚賞的大拇指，馮小河連忙繞開林強的視線，迎面又對上何東投過來的百感交集的目光，馮小河一口酒沒咽下去，嗆在喉嚨裏，扶著桌子咳起來。

再擡頭時，卻發現角落裏還有雙眼睛也在一直盯著自己，康駁，他的眼神裏既有冷冰冰的審視，還帶著一絲意猶未盡的笑意，馮小河如同一只洩了氣的皮球，她避得了喬嘉文，卻防不住這些人的火眼金睛，三尊大神盯著，直到散場她也沒能再神氣起來。

“你是象征和平的橄欖枝嗎？”馮小河捏著張名片，歪著頭問它。

名片散發著銀白色的柔光，無法回答她，馮小河笑了笑：“可我不需要啊。”

馮小河兩只手握起來又松開，康駁送她張名片是什麽意思？是故意透漏給她聯系方式？還是一時興起就是想發著玩玩？現場那麽多人他怎麽不每人都派一張？馮小河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。

突然她扭頭望見窗戶裏自己的倒影，亂糟糟的頭發，紅撲撲的臉頰，鼻尖上微微冒著汗珠，神情裏都是壓抑住的暴怒，外面是漆黑而漫長的夜幕，馮小河眨眨眼睛，再眨眨眼睛，她恍然大悟。

馮小河坐在地板上靠著床笑起來，其實康駁他就是……

就是想讓自己睡不著而已。

他太過了解馮小河，沒錯，這就是康駁想看到的她的樣子，他就是耍著她玩呢。

馮小河笑著笑著眼淚順著她的臉頰落下來，她摸一摸臉，有多長時間她沒哭過了。

她以為自己的眼淚在那幾年已經用完了。

張明月以前告訴過她一個訣竅：“心情不好，三個字解決？”

馮小河心生好奇，追著她問：“快告訴我哪三個字？”

張明月笑，一個個指頭伸出來，慢慢數道：“買，買，買。”

知她者莫過張明月也，馮小河不置可否，出門打車去離這裏最近的一家商場。

正值春末，一天比一天熱，她得給自己添置些家用品。

商場裏人來人往，導購一水的白衣黑褲，頭發高高挽起，見到客人彎腰說歡迎光臨，馮小河對這裏的服務態度有些訝異，整潔的店面，周到的服務，真的能讓人愉悅。

她在賣夏涼被的貨架前晃來晃去，一個個商標數過來，都出奇的貴，這種時候果真是能看出來我國勞動人民的生活水平顯著提高了，馮小河摸摸上面印的漂亮的牡丹花，朵朵深得人心，導購在不遠處溫和地望著她，馮小河咬咬牙，暗下決心，挑了件顏色最鮮艷的。

正準備走，突然聽見電話響起來，馮小河摸了摸口袋，發現自己出門根本沒帶手機。

這時離她不遠處的那位導購小姐把電話接了起來。

“餵……促銷？現在？沒有陳經理的通知啊。”

“可是我們這邊的銷量很好啊。”

“我知道了，好的，那我馬上辦。”

導購小姐慌裏慌張地掛了電話，在櫃臺上掛出了手寫的全場五折，僅此一天的牌子。

馮小河大喜，折回來又買了一條橫紋的毯子。

康駁從監控器裏目不轉睛地望著馮小河在原地打轉，想了想將來與她共用一條毯子的場景，紅了紅臉，摸出電話打給部門李經理，言語裏透著高興：“生鮮區那個穿黑色阿迪的小姑娘，小姑娘你說男的女的？對，阿迪，你去跟她說一聲，她被抽為本年度的幸運顧客，購買的所有東西五折，不，兩折，對，所有東西，記住，別提我的名字。”

李經理掛了電話楞了好一會才緩過來：“呵呵，見識了，還有這樣泡妞的。”

主管日用品區的經理朝李經理笑了笑：“可惜我不是女的，不然我早就從了。”

“依我看，頂多就是個單戀，人姑娘還不知道呢，還不讓說名字。”

“挺有心啊，哎，你說，咱們康總不會是初戀吧？”

“不是吧？我早先聽說以前有過一個，後來失蹤了。”

日用品區經理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：“失蹤？這可是大新聞吶！”

“多少年念念不忘的，看到沒，還是沒遇到合適的，這不就來了。”

“你有眼福了，回來給弟兄們說說，巴結好未來老板娘啊。”

“不說了，得送東西去了。”李經理匆匆結束話題，拎起衣架上的西裝穿上，照照鏡子，他吐了口唾沫整了整淩亂的發絲，回過頭問，“還行吧？我得給咱們未來老板娘留個好印象。”

那經理忙往外推他：“趕緊走吧，你別老板娘沒巴結上，再把老板給得罪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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